导言:
作为一种创新的药物形式,经历了近20年坎坷发展的CGT在近年来终于迎来了真正的商业化落地时刻:截至目前,全球已有超50款CGT疗法获批上市;就在去年,仅中国,就有3款CGT产品获批上市,累计获批上市产品达到7款;而全球范围内,则有四款CGT产品实现10亿美元销售量级别。
回望产业的发展,CGT,经历过行业低谷,也一度被寄予厚望。在其不同的发展阶段,则呈现出了不同成长过程的烦恼和成就。对于本土CGT产业的发展,当下最明确的难关在于我们需要实质性地解决其商业可及性问题;从长远看,我们依然是需要做出能够与国际并跑,甚至超越国际的颠覆式创新。
CGT是磐霖创新药投资团队近年来坚定看好并持续布局的投资领域。尽管相对于其他药物,CGT还处于比较早期的阶段,很多人也说CGT和20年前的抗体、ADC药物很类似。但是随着这几年产业内不断有里程碑出现,比如,国内已有6款CAR-T上市;更为振奋的是国内首款AAV基因治疗产品也获批上市,同时有多款AAV处于临床III期阶段。今年也是iPSC再生的大年,春节前后,有很多国内管线进入临床,iPSC领域全球已经有三个适应症进入临床III期。
所以,磐霖则根据国内外CGT产业的发展态势,将关注点放到CGT产品的商业化。5月10日,在主题为“成就优质生命力!中国创新药企的多元化发展之道”的磐霖资本生物医药投后赋能专场论坛上,磐霖资本投资副总裁兼生物医药投资总监金淼博士就与磐霖资本CGT细分领域里非常头部的企业的创始人一道围绕“成长的烦恼:本土 CGT 迈向商业化进程中的挑战和应对”话题,展开深入探讨。
研讨嘉宾介绍及观点精华:
金淼 博士 磐霖资本投资副总裁兼生物医药投资总监
“CGT确实也不断在遇到成长的烦恼,第一步是把药给做出来,验证了安全性和有效性,之后更为关键的是需要从临床的刚需和商业化可行性来布局自己的产品线。在不少CGT细分领域、或者某些适应症上,中美的进展已经非常接近,甚至中国公司的数据更好,未来CGT领域中国公司有机会利用自身的中美差异化优势积极布局海外市场。”
程新 教授 智新浩正创始人
“对于CGT细分赛道内激烈的市场竞争,一方面,我们要针对刚需中的刚需,抓紧时间用临床最快的渠道来证明它的安全性和有效性;另一方面,技术要不断迭代更新,才有可能站在最前沿,从而持续地保持这个竞争力,因为技术开发最早也并不意味着就决定了一切。”
董飚 教授 至善唯新创始人
“中国AAV基因治疗公司好的发展时机正在到来:第一,退市几个产品相对早期,其药物设计不是那么完美或者疗效不够;第二,旧的生产工艺成本非常高;第三,整个支付体系还需要时间。这些都给了我们本土CGT公司更多的时间和空间去沉淀做出真正满足临床需求的产品。再把生产成本降下来,并找到合适的支付体系。”
陈跃军 教授 跃赛生物创始人
“帕金森细胞治疗的领域,大家一拥而上,竞争激烈,也说明了我们选择方向的正确性。有竞争是好事情,能促使团队把产品做得更好,从中提高自己的竞争实力。 面对竞争,我们能做的就是提高产品的质量以及可迭代性,尽快推临床。”
以下为嘉宾研讨实录,有删减
金淼(主持人):很高兴邀请到了三位创始人,大家都是教授,无论是科研还是创业都有了非常好的积累,但各自又聚焦在CGT里不同的细分领域,有不同的背景,对于当下CGT行业的一些新的发展和趋势肯定也有基于自身的感受,各位能否结合各自领域的态势谈谈对自身所处的细分领域的体感?
陈跃军(跃赛生物):我主要是针对神经系统,尤其是帕金森的细胞治疗。尽管在30多年之前,帕金森的细胞治疗就已开始研究,当时主要是通过人的胎脑来对帕金森病进行治疗,从临床上,确实也看到了一些病人的运动功能得到改善。
现在干细胞技术的出现使得这样的细胞疗法可以实现标准化,并做成全新的药物形式,即一个细胞药物。这就对神经系统的疾病治疗带来了全新的治疗策略。因为神经系统最大的问题是神经元不能再生,不管是小分子、大分子都没有办法再生这些神经细胞,所以干细胞神经分化技术的产生,使得我们可以生产一些神经细胞,去替代脑内丢失的神经细胞功能,这就是一项突破。现在全世界针对神经系统疾病,比如帕金森、癫痫、脑瘫等,都有很多临床进展,这是干细胞再生技术对整个神经的治疗领域带来的巨大机会。
董飚(至善唯新):2008年时,我在宾州大学的费城实验室,当时是第一个通过基因治疗方式让失明患者重见光明的实验室,我就看到基因治疗是非常有前途的一个技术,这也是我回国创业的主要原因之一。从2008年到2025年,这17年间,全世界就有9个产品上市,其中有两个产品是每年能有10亿美金左右销售的大产品,当然,也有产品销售不是很好,也有退市的。总之,基因治疗这个领域的产品的商业化路径得到了验证。
最近,有几家MNC表示要退出AAV的基因赛道。我个人认为,这反而是中国AAV基因治疗公司好的发展时机:第一,从产品看,退市几个产品相对早期,其药物设计不是那么完美或者疗效不够;第二,旧的生产工艺成本非常高;第三,整个支付体系还需要时间。这些都给了我们本土CGT公司更多的时间和空间去沉淀做出真正满足临床需求的产品,同时,再把生产成本降下来,并找到合适的支付体系。相信在3-5年后,AAV基因治疗将是治疗遗传病的最好方法。这种病有两三千种,只要我们能够沉淀下来,每家公司抓住1-2个病种做出相关产品,在未来应该都会有很好的空间。
程新(智新浩正):我2002年进入到美国实验室,当时有一个比较早的突破是已经能在体外造出可以跳动的心肌细胞,用小鼠的多能干细胞。所以当时我们就很兴奋,研讨可以用什么产品用类似这样的方法能治什么病。从功能来讲,我们认为恐怕是胰岛。因为一是在发育生物学里,胰岛发育是研究最为透彻的。另一个很重要的一点是其对标的临床应用已经很清晰。这是20年前,我的导师就已经有这样的认知。
到了今天,经过将近25年的时间,再生胰岛有了突破的苗头。就在近期,我们做了几例IIT进入一期,实证表明这真的能把糖尿病治愈,这是非常了不起的事情,令人振奋。而且这个药跟原来的药完全不一样,它是一个活的药,在质量的控制上都是颠覆性的,这是长期积累的过程。
我们现在思考的是,这样的体系是不是最优的体系?在制备新的药物过程中,我们也在进一步思考,能不能跳出现在用的体内发育的阶段来实现飞跃性进步,能不能结合人工智能等做一系列新的探索,让新技术变得更为直接,这是我们正在做的事情。
金淼(主持人):今天讲CGT的商业化挑战和应对,刚才董老师提到了AAV,如您所说,上市的几款基因治疗有商业化成功的,也有不太成功的。对于这个细分领域的商业化,您怎么看?结合公司情况,对于管线的布局,咱们接下来有什么样具体的对应和措施?
董飚(至善唯新):市场变了,我们做研发的逻辑也变了。2018年成立公司的时候,当时市场很好,当时的逻辑是越多的管线、越快的接入临床,就意味着资本认可,所以当时会有很多管线同时进行开发。现在,我们要抓住临床最清晰的效果,让几种管线能够尽快拿到商业化,能自己养活自己。
从已经上市的产品来看,真正能挣钱的是SMA和DMD,共同的特点是儿童需要,而且没有其他很好的疗法。事实上,遗传疾病有两、三千种,很多疾病缺乏很好的治疗手段,临床上存在刚性需求。所以,是有AAV商业化成功的案例,并且还有很多的机会。AAV疗法是我们临床布局的方向,我们有信心将临床刚需与技术储备结合做出疗效很好的管线。
金淼(主持人):确实属于成长的烦恼,第一步是把药给做出来,验证了安全性和有效性后,需要从临床的刚需来布局自己的产品线。
金淼(主持人):最近看到iPSC神经这个赛道非常热闹,帕金森管线国内外不断有消息出来,这个领域国内外的差距好像尤为接近,但各家的管线策略也有所不同。所以我想问一下跃赛的陈老师,能否结合公司的管线布局,谈谈未来商业化上的考虑?包括和国外公司对比如何获得差异化优势?
陈跃军(跃赛生物):最近尤其是针对帕金森的细胞治疗,美国已经有好几家公司,国内现在也有好几家公司宣布进入帕金森细胞治疗的领域。大家都是一拥而上,都想在这个领域抢占一定的位置,证明这个方向是好的。
当然,这也给我们这样的创新性企业带来了很大的竞争,我觉得这也是一件好事情,促使我们不会觉得自己应该就能获得成功,有竞争才能促使我们把产品做得更好,才能使自己更优秀,才能提高自己的竞争实力。
从跃赛的竞争层面看,首先,我们有帕金森细胞治疗自体和异体两条管线,也就是说,我们是针对高端、高定的市场和针对普通老百姓的竞争很激烈的红海市场,我们应该是国际上唯一的既做自体,又做异体的帕金森病细胞治疗的企业。
相对来说,自体细胞治疗对技术的要求是非常高的,这也是基于我实验室研究很多年的积累。从今年年初哈佛医学院在我们这个领域顶尖期刊公布的IND的数据看,其实和我们现在CMC出来的数据还是有比较大的差距,我们现在基本上可以对标国外的技术水平,至少在我们这个领域可以完全祛魅。我们还在梳理这个数据,与海外公司进行对比,同样的GMP条件下出来的细胞药物,其实我们的治疗效果和稳定性都要好很多。所以,在自体细胞治疗这个领域,我们希望尽快有海外布局,这也是公司既定的策略。
针对异体细胞治疗,国内真的很卷,美国也是好几家企业在做。所以,一方面,我们会在产品的质量上有提升,另一方面,我们会对产品做进一步的研发,比如降低它的免疫原性,这也是基于跃赛的平台使得我们可以做这样一件事情。
所以,面对竞争,我们能做的就是提高产品的质量以及可迭代性,增加海外的影响力。第三,尽快推临床,这也是很多投资人最最关心的地方,总之,现在是很全面的竞争。
金淼(主持人):智新浩正目前的核心管线是再生胰岛,适应症糖尿病大家都知道患者群体巨大,但同时糖尿病也有很多细分类型、治疗手段也多种多样。相信公司的再生胰岛产品在商业化落地上应该会有一个过程,从最合适的场景开始。程教授能否分享一下这个产品的临床以及商业化的推进策略和规划?
程新(智新浩正):首先,我们现在突破的地方,选的是刚需中的刚需——“脆性1型糖尿病”。这个刚需患者多少人?美国有8万人,中国有60万人,这个数字本身非常大。糖尿病有很多类型,现有药物治疗的疗效并不一样,疗效最不好就是脆性1型糖尿病患者,这类患者是即便有严格的管理加上所有药物的组合但都还是控制不好血糖,这些患者最大的问题是低血糖。这给患者带来巨大风险,首先可能会致死,而且低血糖长期造成神经系统不可逆的病变。
还有一类是国际上还没有特别关注的一类,就是糖尿病肾病的患者,大概有三千多万人,进入到三期、四期的患者占比有30%,意味着一千多万患者等着做肾移植,所以这类人群带来的经济负担是非常大的。如果这类患者能够早期阻断,在三期的时候就不用换肾了。从现有肾脏供给看也存在很大的缺口。
另外,我们在III期临床时可以做一些拓展,把适应症拓展到其他类型的糖尿病里,比如儿童糖尿病(包括很好控制的基因突变造成的糖尿病),还有一些线粒体糖尿病等等,这些都是我们将来有可能拓展的管线。
市场足够大,竞争也很大,所以最重要的是,我们现在抓紧时间用临床最快的渠道来证明它的安全性和有效性,才能进一步把市场占得更好。
金淼(主持人):商业化,绕不过的问题就是价格,当然也有一些人讲在国内,特别是中国国内因为支付体系的问题,CGT好像逻辑有点走不通,第一个问题是大家怎么看待以后定价的问题?尤其是国内的市场。第二个问题,我们作为细分领域,国内都是头部的企业,接下来对于以后的定价问题会做哪些准备?
程新(智新浩正):首先,创新药物的特质就是前期研发的周期场,成本高,也意味着也许它难以到医保的坎儿。从支付体系这块设想,其实早期完全可以和医保谈cover部分成本,也可以和商业保险结合起来,让患者支付得起。
另一方面,现有新的渠道可以用收费的方式来做一些前期的市场拓展性探索,包括在博鳌开展的收费干细胞项目(II期临床后)研究,都是非常好的切入点。
价格层面不应悲观,相信以后会有非常好的体系去不断降低成本,让患者都能够支付得起。
董飚(至善唯新):目前已经上市的AAV药物一般是100-300万美元一针,昂贵的原因主要在于AVV药物本身的特点和患者的特点,因为患者通常是罕见病患者,人数有限,而AVV的药物相对来说成本非常高,所以要cover它前期的临床成本等,当然这是西方的定价体系。
在中国,则有不同的特点。我认为,最重要还是要做出好的药物来;第二才是把成本降下来,结合我们自己公司的经验,一个是国产替代(原料/工艺)来降低药物的开发成本;另一个是结合IIT加速临床验证。中国人口基数高,罕见病临床资源相对不缺乏,我们能找到好的PI。
可以明确的是,一开始的定价不会低,因为前期药物的投资确实高,但是当成本回收之后,可以在合理的条件下把价格分批降下来。
陈跃军(跃赛生物):针对神经系统细胞治疗,我们有两个策略:1,对标国际高端市场的自体治疗策略,售价100万以上,下降的空间不会太大,当然也希望这个产品能够License out,可能在欧美那边的支付体系更强一些。2,瞄准普惠市场的异体治疗,通过国产试剂的替换和生产制备自动化生产仪器的替换,实现单批次200人份细胞制备,分摊到每个细胞药物,将成本降至医保覆盖区间,20-30万元。这也是我们公司内部在推进的,希望通过这样的措施降低整个成本。
金淼(主持人):所以后续的生产,包括国产的试剂,包括国产的设备,可以把这个成本大幅度下降。
陈跃军(跃赛生物):这是完全可以做到的。
金淼(主持人):其实在过去一年,各个赛道也看到很多落地的场景,有非常成功的,有一些不太成功的,我相信这些案例对大家肯定有些启发,能否结合自身的研发布局,包括走出去海外,能不能谈一下这些成功或者失败的案例对我们自己管线布局的启发。
董飚(至善唯新):做药就是要做好三件事:第一,做出真正好的药,解决刚需;第二,把相关成本降到极致;第三,好的支付体系完成对接。
程新(智新浩正):我们有个好的例子,2004年做这个事,当时用了两个非常巧妙的方法,一个方法是包囊把免疫系统隔绝开来,动物身上做的不错;还有一个方法因为做不了成熟的胰岛,只能做成前体细胞,这个前体细胞包起来、放进去,在体内成熟。看起来这两个策略非常好,但是后来证明在人体内不行,因为在体内可控性非常差,而且包囊的技术不能允许血管长进去,组织很难存活。这是一个很好的启示,不是说谁的技术开发得最早就一定能走到最后,这意味技术要不断迭代更新,才有可能站在最前沿,从而持续地保持这个竞争力!
陈跃军(跃赛生物):对于制药企业来说,怎么去避免失败,第一件事情是对的策略,从选定的方向、适应症到背后所涉及的技术问题,以及它潜在的市场商业化的前景。我们公司在2021年成立的时候,我们选的第一条管线就是帕金森,第二条管线是癫痫。因为帕金森有很多数据的支持,而癫痫是因为神经科学的原理非常清楚,也是我们在设立公司时的既定策略。
到今年,神经系统疾病的干细胞治疗里,唯二进入III期临床的就是这两个疾病,而且是顺次进入了III期临床。其底层逻辑就是对疾病的理解到位以及很扎实的产品开发以及研发的数据。其实在这个里面我们看到了很多问题,在研发过程中尽量避免,通过这些才可能在最大程度上去避免后期用到人身上发生一些不可预测的结果。
金淼(主持人):现在的CGT国内的研发进展和国外是比较接近的,所以大家可以做一个展望,未来5年各自领域大概发展的阶段和程度,或者大家对这个领域的期待。
董飚(至善唯新):我比较相信的是3-5年内,中国的CGT产品可能会被MNC注意观察到,而且会有很好的临床结果。因为一个药物从研发到最后拿到比较可信的结果,对CGT而言应该3年左右,稍微慢一点拿到III期的数据大概5年。
程新(智新浩正):3-5年之内,组织替代治疗应该有产品出来,真正获批的产品出来,它的有效性、安全性应该非常好的确证,这是非常乐观的一件事情。
陈跃军(跃赛生物):我们针对的帕金森和难治性癫痫病种,在美国是做完I期临床以后直接进入III期,如果按照这个时间线,我估计3-4年会有针对这两个适应症的细胞的药物获批上市。如果国内能够接受美国比较激进的临床策略,对于跃赛来说,也许5-6年的时间可以真正推出自己细胞药物。因为相对来说国内的帕金森和难治性癫痫病比较多,临床的入组各方面会比欧美更快一些,在临床的速度上,4-6年美国和中国都会有领域内的细胞药物上市。
金淼(主持人):感谢各种嘉宾的分享!对于CGT行业,当前无论是临床还药效已经有了一些验证,相信接下来几年我们中国创新药企自己的产品也会逐步实现商业化落地,让我们一起努力。谢谢!